本月初，國家環保部公布了全國鉛蓄電池企業名單和整治結果。全國共1930家鉛蓄電池企業中，被關停的占82％。廣東以191家企業位居全國省份第三，其中84％的企業被關停。
南方綠色研究院認為：種種跡象表明，未來鉛蓄電池行業的準入門檻還將進一步收緊，由此將會導致一場從電池制造到電池使用的相關產業鏈的大變局。一系列嚴格的環保手段仍會陸續向該行業重拳出擊，并形成雙刃劍：一方面倒逼產業升級和優化布局。另一方面，行業高強度的整肅已經開始波及包括電動車在內的下游產業。這種影響會持續多久，鉛蓄電池行業的未來何去何從，仍如迷霧。
未有復產日期的停產
“現在已經投入了300萬，完成了整改工作的70％”，丁育龍是韶關曲江宏×電源科技有限公司的總經理，接受記者采訪時，公司已經停產整治了一個月，曾熱火朝天的生產車間如今已人去樓空。“一個月下來就損失了100萬，100名員工尚在家帶底薪待工，何時能夠復產，心里也沒有底”。
宏×公司是在國家環保部通報中唯一被點名的廣東企業。省環保廳環境監察局負責人稱，這是因為國家環保部在分組赴各省抽查時剛好查到這家企業，該企業主要存在污染防治設施不完善及衛生防護距離不滿足要求的問題，遂責令其停產整治。
事實上，被環保部點名的只是冰山一角。在省環保廳公布的191家鉛蓄電池企業名單中，有134家企業與宏×公司相似，處于停產整治或自然停產狀態，另有27家企業取締關閉或搬遷轉產，關停率達到84％。
這場席卷全行業的整肅風暴，源于近年來全國多地血鉛超標事件的頻發。該行業整治在年初成為今年全國環保專項行動首要任務。從2月到5月底，我省環保等相關部門多次對鉛蓄電池企業全面開展專項排查。
“目前，停產的企業還沒有一家復產的”，廣東省環境監測局的相關負責人說，“省環保廳正在制訂有關鉛蓄電池環保準入和規范行業環保標準的文件，下一階段各地級市相關部門才會對這些停產企業按照標準嚴格驗收，現在還沒有具體時間表。”此外，為從源頭上控制污染，省環保廳規定審批中或今后擬新建的鉛蓄電池生產項目，環評文件必須報省級環保部門審批。而在風口浪尖的當下，暫沒有一家企業進入新批準的行列。
行業緊箍咒越勒越緊
導致企業紛紛停產的原因是什么？廣東省環保廳環境監察局副局長陳文韜告訴南方日報記者，被停產或取締的企業主要存在衛生防護距離不足300米、污染治理設施不符合要求、環評程序不完善等問題。其中衛生防護距離不足的問題占了大頭，包括轟動一時的紫金血鉛污染事件的三威電池公司，“我們去檢查的時候，其防護距離內住了100多戶人，目前該企業已被取締關閉。
所謂衛生防護距離，是指生產有害因素部門的邊界到居住區邊界的最小距離。300米的標準沿用的是1989年衛生部的規定，行內人士稱，在整肅風暴席卷之前，有關部門對這一標準并沒有剛性要求。
對此，中國電池工業協會也曾就防護距離是否應”一刀切“的問題，向省環境監察局提出異議，”該規定沒有區分生產企業和裝配企業的標準。事實上，廣東以鉛蓄電池裝配企業為主，鉛污染的環節相對較生產企業少。一些工廠建起來后，周邊發展涌入的居民也不可能全部歸咎到企業責任。血鉛的問題更多是工人在污染環節做好防護措施，這方面很多企業也沒有過關。“但陳文韜表示，在連串血鉛事件后，國家就統一使用這個標準要求嚴厲整治，各地方在排查中只能按照這個規定執行。目前來看標準放寬的可能性也不大。
驟然變成剛性約束的防護距離僅是第一個沖擊波，記者了解到，對鉛蓄電池行業一系列緊箍咒仍在醞釀中，未來或將密集出臺。
參照征集意見中的國家《電池行業重金屬污染綜合預防方案》，省環境監察局人士透露，“制定中的鉛蓄電池新項目準入門檻可能會提高到產能50萬千伏安時/年，規模小工藝落后的企業將直接面臨淘汰。”該負責人稱，這是新的準入標準，對照這一標準，目前廣東鉛蓄企業只有不到20家能達標。
而對現存的企業，江浙等省份已出臺規定，要求產能不足25萬千伏安時/年的企業全部淘汰。”廣東也準備參照這個指標“，這意味著有超過7成的企業將淘汰。
政策趨緊的背后，針對的是目前國內鉛蓄電池生產企業水平相差迥異的境況：去年，我國鉛蓄電池產量已居世界首位，占世界總產量的1/4，但企業有的采用世界上最先進的生產線，有的仍然是手工作坊式的落后工藝。在近2000家鉛蓄電池企業中，規模以上企業不到200家，小型企業比例在90%以上。
這種情況在廣東也很突出，本報記者查看廣東的鉛蓄電池企業情況發現，有相當多企業產能低于10萬千伏安時甚至不足1萬千伏安時。陳文韜也表示，排查中一些大型的外資企業、合資企業問題較少，出問題的集中在民營小企業上。
“作為廠家，我們只能積極配合環保的要求，如果實在難以維持，也只能放棄此業，這就是市場優勝劣汰。”丁育龍說。
面臨重新洗牌的行業
重拳整治引發行業陣痛，有不少行內人士認為，本次全國范圍內整治行動會加快產業重新布局，行業格局將進一步整合重組。
目前廣東的鉛蓄電池企業主要分布在珠三角，其中前三位為廣州34家、佛山28家（含順德區13家）、江門23家。這種布局密集的行業形態，不但污染整治壓力較大。而且地價高，發展空間少，容易產生環境隱患。
“長遠來看，我們要通過污染整治推進產業轉型升級。”省環保廳相關負責人如是說。而此次全國范圍內排查后的“剩者”，往往是率先轉移、升級的以上市公司為代表的行業內大中型企業，特別是龍頭企業。
5月份以來，鉛蓄電池價格已經上漲10%，7月份與2月份相比，每組鉛蓄電池價格上漲了80-120元左右。中國電池工業協會秘書長王敬忠不無警醒地提出，“隨著關停時間持續，電池供應將會越來越緊張，并出現‘電池荒’現象。”對于這次行業整肅行動，剩下的“行業大鱷”無疑就是坐收市場供不應求之利的最大受益者。
華寶證券最新研報指出，隨著行業進入整合期，規范生產符合環保要求的鉛酸蓄電池龍頭企業將從中受益。一方面是產品需求量的增加，被行業整頓淘汰的小企業停產所留下的市場空間將由這些龍頭企業產量來填補；另一方面是需求持續增加而產量下降帶來的產品價格上漲，也直接促使龍頭企業盈利能力增長。
事實上，與小型企業的窘況相比，一些大企業已從轉移升級中嘗到了后續發展的甜頭。去年蓄電池出口量全國第一的理士電源技術公司原來在深圳，生產規模受制于空間和成本限制，難以調整工藝布局，不能擴大產能。該公司副總裁李洪林說，自從幾年前在肇慶高新區落戶后，空間陡然變寬，土地成本也降低了，公司在園區外租了幾棟商品房給員工居住，解決了防護距離的問題。更多的資金可以投入到提高工藝上面，電池產業的規模也迅速擴大，其自主開發的電動車項目也即將投入量產。去年該公司被授予廣東省清潔生產企業并成功在香港上市，理士電池力圖在5年內成長為全球領先蓄電池生產商。
“依此來看，鉛酸蓄電池產業面臨一次歷史發展機遇。”華南師范大學化學與環境學院院長陳紅雨表示。據了解，與鉛蓄電池行業相似，電鍍行業也一度被列為重金屬污染的重要禍因，去年以來，環保部門積極推動電鍍行業統一進園，集中治污，以博羅電鍍產業園為代表的園區已初具規模效應和環保效應。陳紅雨覺得，這種從集中進園的方式，可以借鑒到鉛蓄電池行業，有利于其轉移、提升。
對此，廣東省環保廳表示，今后將積極推動鉛蓄電池企業進園區生產。整治中保留鉛蓄電池企業數量較多的地區要科學規劃、合理布局和規范建設鉛蓄電池園區（基地），大力推動企業入園，實行統一規劃、統一標準、集中管理和集中治污。其他地區要積極推動企業遷入本地有條件的工業園區進行生產。
產業受創帶來鋰電春天關停潮除了令行業重組箭在弦上，也開始波及下游的電動車等產業。業內猜測紛紜，主要集中在鉛蓄電池的整治會否加速鋰電池份額上升上。南方綠色研究院內絕大多數觀察家認為，這種推動是必然的。
自從新能源汽車被列入戰略性新興產業之后，一系列助推政策密集推出，甚至在國內不少城市，購買新能源汽車能夠獲得價格補貼。而新能源汽車廣泛使用的能源，就是如今占電池市場最大份額的鉛蓄電池。另一種大量運用于手機、數碼設備的鋰電池，盡管具有儲能效果更好、能量密度更大、循環壽命更長等優點，但其在電動車能源的市場份額不足5％。
著名電池專家、教育部華師工程研究中心主任李偉善表示，在數碼產品上，鋰離子電池可以替代鎘鎳電池，是因為電池體積較小，但從成本和目前的技術成熟程度上看，“鋰電池仍難以替代鉛蓄電池”。
有文獻資料顯示，鋰離子電池成本大概是鉛蓄電池兩倍左右，其生產過程極其復雜，所需設備和測試儀器達100多個種類，一些復雜工序國內設備仍難以完成，鋰離子電池的制造成本下不來，其中最大一塊就是設備投資。據了解，比亞迪正在深圳興建一個新的動力鋰離子電池生產基地，設備全部從日本引進，投資總額50多個億。但能夠達到如此實力的企業畢竟少數，這也就制約了鋰電池業短時間仍難以大規模膨脹。
“如果沒有鉛酸蓄電池，中國約1億輛電動自行車無法啟動，10多億部手機無法正常使用。10年—20年之內，不可能有產品完全替代鉛蓄電池。”廈門大學化學系教授陳體銜曾在相關研討會上表示。
上游供應鏈卡緊之后，首當其沖受沖擊的就是下游大量”手工作坊“式的低速電動車企業。中投顧問分析師預計，這類小企業將被迫退出，最終能夠生存下來的低速電動車企業也就50家左右。
“目前鉛蓄電池貨源十分緊張，鉛蓄電池廠家只需供應幾個大的電動車廠家就可以了，一些小的電動車廠家由于拿不到貨就直接關門倒閉了。”臺鈴電動車湛江經銷商莊先生表示。某大型電動車企業華南區負責人表示：，“目前很多電動車品牌受電池、電機等漲價影響，每輛電動車的價格都比上半年上漲了200多元”。而據央視報道，上海、浙江一帶已經出現因為鉛蓄電池缺貨，電動汽車大面積滯銷的情況。
吳鋒軍認為，國內鉛蓄電池發展得很成熟，可以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技術上可以達到回收率超95％，如此高的回收率應該說鉛蓄電池是一種清潔能源。行業的污染問題，主要是生產管理上的問題，此外就是電池回收再生利用體系不健全。
廣東省環境檢測局人士建議，可以參考國外的成熟做法，通過制度建設和加強培訓，要求員工下班后更換工衣、洗澡，定期組織員工體檢，輪流上班，合理膳食等，保障員工健康。但市場上充斥的許多小型生產企業，還做不到這些，安全清潔生產也難以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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